考虑婆婆心情我高龄怀孕，去趟医院回来，家里却发生大变化
每天读点故事APP签约作者：木子兰兰
1
医院妇产科走廊，陈小希的手机响了，于大为隔着电话说了句“今天冬至，爸妈煮了饺子叫你来吃”，不待她有任何回应，对方已经挂断。
结婚十几年来，夫妻之间乏味得连多说一句废话都不肯，惜字如金的两个人手机界面一页上的内容大概可以装下半月的聊天内容，除了上初中的女儿，再也找不到共同话题。
“18号陈小希请到六号诊室。”
陈小希平静地躺在床上，医生把耦合剂挤在她小腹上，她才从沉思里回过神来。
B超机传来跳动有力的心跳声，医生在仪器键盘上敲敲打打，探头在肚皮上忽地往左往右或打着圈圈。大约三分钟后，医生递上纸巾示意她擦净腹部，“陈女士，你肚里的胎儿大约五十天左右，孕囊数据显示挺好的。”
陈小希挪动屁股，把纸巾丢进垃圾桶，接过黑白超声诊断报告，看见一大波光圈中有团小黑圆点，轻薄得像个气泡。
“您这胎是留下还是……？”医生温和地看着她，想从她眼里捕捉到答案。想要孩子的肯定会惊喜万分，不想要的惊慌不已，而陈小希面无表情，医生的后半句话卡在空气里有些小尴尬。
早在一星期前，陈小希从隐隐约约的晨吐中猜到了意外来临，没有窃喜，没有想象中的期盼，拿到官方宣布的结果，她的冷静连自己都怀疑。
陈小希问：“有什么问题吗？”
“有个事实得向你概述下，你是瘢痕子宫，而且你是高龄产妇，希望你同家人慎重商量下。”
医生说完坐回到电脑前，一对夫妻笑吟吟进来，年轻的丈夫半扶住肚大如箩的妻子，陈小希识相地侧靠墙壁腾出空间来。待孕妇坐直，丈夫把孕妇的腿一只一只轻轻抬上床，然后紧张地握起孕妇的手。
这应该是新婚不久的小两口，记得刚怀女儿时，于大为也是这样小心翼翼，陈小希打个喷嚏顶个嗝，他都会惴惴不安半天。
她把检查单往包里塞，轻掩上了门。
医院大门的人流比她挂号时更密集，行人脚步匆匆，大多数是愁眉苦脸。陈小希习惯性地把额前头发往后耷拉，假装洒脱自在，出租车和摩的在她面前穿梭。
她频繁摇头，把手机打开，点开通话记录，屏幕黑了又亮，陈小希终究还是没把电话拨出。走到对面的公交站台，趁车没来时，她买了几斤红提和火龙果。
冬至的太阳是凄冷的，照在身上毫无暖意，大爷大妈们拎着各式速冻水饺占据了大半个车厢。陈小希一手抓紧公交车上的站环，一手挡在小腹前尽量和人保持距离。
她不禁感叹这算是母亲的本能保护吗？对于这个意外降临的孩子，是留是流？她不知道。
2
陈小希记忆里最近一次去公婆家，应该是中秋节兼公公于国庆生日时，女儿放月假，一家人凑齐的小聚。
婆婆肖美玲这几年对陈小希的态度愈加冷漠，要说原因无非是儿媳不听老人言，不配合生下传宗接代的孙子。尤其在儿子于大为的生意越做越大时，想到若干年后满贯家财落入孙女婿手中，老两口人前人后不免唉声叹气。
尤其在陈小希出现的场合下，肖美玲更是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姿态来教育她：以前的女人为了生儿子不惜被抄家到处躲计生办，现在的女人不生出儿子，家庭地位动摇，都说母凭子贵，怎么就这么不开窍？
陈小希觉得言过其实，于大为虽说无趣，倒也不是那种沾花惹草的人，至少他每天回家、每月拿回足够的家用，不家暴，这些都是安全感。
所幸，跟公婆离得不近，十几站公交线路，陈小希有事没事不去招惹他们，能躲则躲。
从公交车下来，陈小希紧了紧围脖，把冻得僵硬的脸蛋搓了搓，刻意地嘴角上扬。那稍皱的眉头还是出卖了她，她深呼吸了两口，恢复泰然处之，来到了公婆的住处前。
肖美玲腿脚不好，于大为特意买的一楼，敞开的楼台做成了露天阳台，有个小栅栏设计的门，陈小希走至侧向时，听到里面有高亢的话语声。
“亏你还是当老总的人，连这点魄力都没有！太把她当回事了。你越尊重她，她越蹬鼻子上脸，你霸王硬上弓，那要怀个孕有什么难的，想不通你们这些人的。”婆婆肖美玲说。
“说实话，我都不好意思回老家，别人当面恭敬地说我发财致富了，背后却拿我当笑话。别人家没屁条件的，还两个三个扎堆地生儿子，我家这么好的条件，你就不问你的好媳妇是怎么想的。”这是公公说的。
“等会儿她来，我就要问清楚她到底生不生，生也必须生到孙子，不生那就给挪位子。现在的社会，想找个女人生个儿子，不也就是撒撒钞票的事？”婆婆接腔。
“你别低头抽烟了，跟你说正事呢，我们都这年纪了，说不定下一刻就见了阎王爷，你别让我们见到祖宗无言以对，死不瞑目啊。”
“快给她打电话，看她到哪儿了，拖拉躲避不是事！你们马上四十岁人了，再不抓紧就真晚了。今年过年前说什么也得把这个事处理好，明年回老家上坟才能对得起祖宗。”
……
陈小希不知什么时候掐住了围墙外的一棵月季花，锋利的尖刺在她手指心扎出了血，没有痛楚感，来不及掏出纸巾擦，她摁住手机关了机。
心有余悸坐上返回的公交车，陈小希中途给一个老爷子让了座，老爷子和蔼地招呼她，“闺女，今天吃没吃饺子啊？团团圆圆吃顿饺子，来年生活才能红红火火。”
陈小希礼貌地点头，没再说话，手里的水果有点沉，换了几回手她才把水果放地上，车子的惯性让一个火龙果滚落到阶梯上，她想着要快速蹲下去捡，脑子里却蹦出一个指令：等等吧，等车停稳了才安全。她又摸了摸平坦的腹部。
近座一个四五岁模样的男孩挣脱大人的怀抱，虎头虎脑摇晃着捡起火龙果，递给陈小希，“阿姨，你的。”
陈小希开心地笑了，内心跳出一个念头，婆婆那么想要儿子，如果有个这么乖的儿子倒也不错。
回到家里在沙发上静坐了半天，电视开到静音模式，陈小希百无赖聊时拿出手机，开了机，只有一个未接电话，一条未读信息：“为什么不来妈家？为什么？”
多么希望是满屏的未接来电，他为什么就这么简单了事？难道不应该问问她干什么去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或是遇到危险？他的询问都显得苍白无力。
女儿上小学时，她有段时间疯了般找民间偏方，网上找清宫图、怀子秘方，没人知道她吃的活泥鳅、生蚯蚓是什么味。
孕是怀了，到四个月时她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去世。她不敢再生下女婴，她害怕周围人又会说，没错吧，她哪有生儿子的命，一肚子都是女孩。
老家有个妇女一辈子生了九个女儿，郁郁寡欢落了一身疾病，走的时候六十岁不到，成了当地几辈人的笑柄。老天不成全，谁也妄想得到。
还有于大为的态度，刚开始还三五句安慰她命里有时终须有，什么事都不可强求，但耳边不和谐的声音越来越多时，他不再和她统一战线，用沉默来对抗她的处境。
于大为黑着脸回到家里时，应该是吃了晚餐喝了酒，陈小希背对着他假寐，耳朵出奇听话，可他什么也没提，抱怨指责怒气什么都没有，简单冲洗后就躺下了。
半夜三更趁于大为鼾声响起，陈小希在手机上预约了手术，她不想再给自己添堵，哪怕他责怪她几句，说不定她就把意外怀孕的事托出了口，可他偏偏冷如冰。
算了吧。
3
心境自然跟昨天不一样，不过是同一间医院的另一楼层，却能改变一条生命的归与去。
陈小希不敢惊动任何人，她在术中知情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一整排等候的人看过去，唯独她是没人陪伴的。她穿过长长的走廊，停留在装有防护网的窗前往下看，沾着湿气的雾霾，在半空中飘荡。
手术室出来的女人无一不是虚弱的，那一张张失血过多的脸庞苍白无神。
陈小希前段时间看过一篇文章，说有一半多的女人这辈子都做过一次以上，她想到自己的女儿，以后嫁人前，女婿及家人必须保证不以胎儿性别来要挟生育。普天之下，一个姓氏的成千上万，谁又给谁传宗，谁又为谁接代？
“先把贵重物品放进储物柜，头发塞进帽子里，穿上无菌鞋套，有没有通知家人在外等？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好安排。”护士递上手术服。
“他们都忙，没来。”
“那不行呢，我是说万一啊出状况了，你得留个号码给我。”
过道的空调开得很足，脱毛衣时领口卡得很紧，陈小希面颊绯红，她报出于大为的手机号，又从衣兜里掏出手机仔细核对了一遍。
那个号码和她共同生活十余年，早已刻在骨子里，怎么会记错？她还有一丝幻想，如果于大为现在打电话过来，她立即告诉他在医院，他们共同的结晶在生死线上徘徊。
“那就抓紧换衣服，医生们正在里边等着呢。”护士嫌她磨蹭。
宽松的手术服套上，陈小希和手术室只有一帘之隔，护士已出去安排下一位，咬了下嘴唇的她坚定地撩开帘子。
手机就真的响了起来。
陈小希卡在门帘中间，不知是前进还是后退，迟缓了十秒左右，她飞奔向储物柜，手忙脚乱打开了柜子。
“喂，嫂子，是我……”手机明明显示是于大为，对方急促的声音让她把手机放低又看了一眼。
“嫂子，喂？你在听吗？我！我是小蔡，于总的业务助理，于总在马背矶这儿发生了事故，被石头砸伤了，正往中心医院赶，你快点来。”
陈小希耳朵一阵嗡鸣，脑袋里恍恍惚惚，手机里嘈杂声四起，“通知急救科那边备好血浆，所有医生提前到位，伤患出血严重已休克了⋯⋯”
那个让她填表的小护士走过来，“大姐，你快进去吧，上午安排的手术必须完成，别让我们拖班，两边的人都等着啊。”
“我家出了点问题，我得走了。”陈小希以脱衣的三四倍速度穿上了衣服，抓起手套围巾包包就跑。
“哎，你快把帽子脱了。”护士在后面大喊。
第一次如此紧张，陈小希的心快崩成随时化裂的玻璃片。原来，她还是在乎他的。
4
妇幼保健院和中心医院隔得不远，陈小希到达时，小蔡正在手术室外等候，公公婆婆正往这边赶来。
“为什么他会去马背矶？明知道那么危险的地方，还去送死？”陈小希颤栗着，她直视小蔡，“你跟他在一起？”
小蔡迎上陈小希的目光两秒马上转移开了，以一种下属特有的恭敬支吾道：“于总……他今天没让我跟着，应该……应该是见个大客户，那儿风景独好。”
“那客户人呢？”
“具体不清楚，我赶到时就他一个人，那个滚石足有几百来斤，差不多要两个成年人才环抱得过来。”小蔡张开手势示范石头的大小。
见陈小希绷着脸，小蔡搓着手指，“嫂子别急哈，咱于哥绝对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化险为夷的。”
“大为，我的大为在哪儿呢？大为……”
听到婆婆的声音，陈小希迎了上去，公公于国庆跟在婆婆身后，焦急小跑过来。
“爸妈，大为他还在手术室，你们先坐下来等。”陈小希伸手去扶肖美玲。
“你给我让开！就是你的错，他肯定是心情烦躁才跑去那么偏僻的地方，你昨天去哪儿了？这么不把长辈放眼里，你现在吃的穿的哪样不是我儿子打拼回来的……你……你太不合格了！”
陈小希的手被推开，她不敢回应，公公直指着她，“我儿真出什么事，你余生都不安稳，看你有什么下场！”
服务台的护士走过来，“你们大吵大嚷会干扰医生们的精神集中，都想伤者好那就保持安静。”
两三个小时过去了，医生出出进进，不待人上去询问，就来那么两句：“快别挡住了，还在抢救中，有消息第一时间会告知。”
手术室外的空气沉闷，仿佛死神窒息的感觉在靠近，陈小希无比压抑。
整整五个小时后，手术室的大推门终于全开，几个疲惫的主治医生并步出来。
肖美玲和于国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急上前，“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命是保住了，但他的脊柱脊髓伤得太重，我们竭尽全力了，做好长期坐轮椅的打算吧。”
“儿子啊，你的命这么苦呢，我们老的该怎么办啊？！”肖美玲瘫在地上，于国庆老泪纵横，小蔡努力地扶住肖美玲。
陈小希失神地靠在墙角，身子僵硬，她不敢相信医生的话，于大为瘫了？今早还和自己同床共枕的于大为真的瘫了？
“就怪你！你这个坏女人，间接害了我的儿子。”肖美玲突然从地上挣扎爬起，窜到陈小希面前揪住了她的长头发，“你个害人精，赔我健康的儿子！老天爷啊……”
陈小希没有抵抗婆婆撕扯的手，只是用手挡在小腹前，她没有眼泪，没有悲恸，甚至像个局外人一样。待婆婆没了气力，她披散着抓乱的头发，去缴费办住院手续。
“这是一项持久战，病人的情绪很关键，有好的先例，病人配合治疗能够简单自理，也有病人无法接受事实自暴自弃，家属的态度尤其重要。”住院部的老医生说。
天黑时，妇幼保健院来电话了，“陈女士，你这三天内抽空来医院把手术做了吧，过期后须重新挂号排队。”
“是不是可以喝药？”
“那也要来医院，得在我们的监护下才安全。”
“哦。”陈小希很茫然。
5
一星期后，于大为从重症病房转到普通病房。（作品名：《女人心计》,作者：木子兰兰。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